民,衣衫褴褛,拄着木棍,艰难前进。大冬天的,好些人只穿着草鞋,有的还赤着脚,用烂麻片裹着,腿上到处都是冻疮,好不可怜。
离着京城越近,流民就越多,也就越凄惨。抱着孩子的妇人伏在丈夫的尸体边痛哭;摔倒的老人,还没有死去,就有人扑上来,抢走了破烂的衣服……流民们一无所有,却还有人打他们的主意。
一群人贩子不停穿梭,挑选自己中意的对象。
唐毅亲眼看到,一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了人贩子,只换了两张巴掌大的烧饼。她的眼睛只剩下烧饼,亲身骨肉竟然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,小男孩儿的哭喊声,她充耳不闻,急匆匆跑到路边,大口大口嚼着烧饼,结果刚吃了两口,旁边有一个年轻的难民伸手抢走了她的烧饼,掉头就跑。
妇人疯了一样,没命地追击,小脚儿跑不快,她一次次摔倒,一次次爬起来,烧饼就是她的命,比起儿子还要重要一百倍,最终她还是倒下了,再也爬不起来,而那个抢夺烧饼的少年,也被人打倒。
抢饼的闹剧一直传递下去,不知道要倒下去几个人。
饥饿把一切都扭曲了,就像是这个天下,一边是歌舞升平,朱门酒肉,一边是卖儿卖女,家破人亡……
直到京城,唐毅再也没有掀开车帘,他不敢去看,人间地狱,不过如此。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流民,忍无可忍,他们愤然拿起武器,毫不留情地摧毁着一切,杀戮,摧残,流民像是洪水一般,吞没了奢华的宫殿,淹没了达官显贵的豪宅府邸。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,文武大臣被拉下了云端,被流民的脚丫子踏成了肉泥,就在乾坤颠倒,混乱不堪的时候,一群野蛮人冲了进来,窃据了中原,神州大地,在他们的手上滑向地狱,几乎万劫不复……
必须改变,再不改变,大家迟早都会完蛋!
要想改变,就要从罪魁祸首算起,嘉靖,就是第一个要出来负责的!
唐毅之前还在犹豫不决,反正嘉靖都没有多久好活了,哪怕海瑞不上书,等着他自然死亡,再收拾旧山河岂不是更容易,何必要冒险呢?
只是如今唐毅不这么想了,嘉靖御极四十五年,弄得天怒人怨,民不聊生,遍地烽火,要是不给他一个教训,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,后面的皇帝还会继续错下去,而且那些靠着逢迎天子的幸进小人,还会继续猖狂下去,不给嘉靖朝的错误盖棺定论,就没法除故布新,没法进行彻彻底底的改革。
隆庆,万历两朝,高拱,张居正,前后十几年的变法,一切皆始于海瑞上书!
唐毅的全盘谋划之中,海瑞上书,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一环,以此为契机,重新阐释君臣关系,打破君权独大,接下来的种种革新作为,才有合理性,才会深入人心。
真是一盘大棋啊!
唐毅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,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。
&人,到了。”
&
唐毅从马车上下来,来到的却不是他的府邸,而是老爹唐慎的家,年初的时候,朱氏又生了一个女儿,六月份的时候,朱氏带着一家人北上,住的宅子是成国公朱希忠给安排的,五进的院子,有一百多间房,离着唐毅的府邸只隔了两条街道,便宜舅舅还是很用心的,
这还是唐毅第一次来,到了门前,他还有点犹豫,一想到里面住着几个比儿子还小的弟弟妹妹,脑袋就大了好几圈。
丑媳妇总要见公婆,唐毅迈着沉重的步伐,总算是进了府邸,却发现只有老爹等在了二门。
&带着孩子们去她哥那了。”唐慎解释道:“正好咱们爷俩聊聊。”
唐毅不好意思了,挠了挠头,“爹,其实不用如此,多见几面,习惯就好了。”
&当是躲你啊!”唐慎叹了口气,拉着儿子,就到了书房,爷俩刚坐下,唐慎就说道:“你真不该这时候回京。”
&影也是这么说的。”唐毅叹口气,“您说我能看得下去吗?内忧外患,百病齐发,非出大乱子不可。”
&经出了!”唐慎没好气道。
&么回事?”
老唐怒气填胸,摇头